捂不热的城市，回不去的农村

美洋洋

　　很多年前，看过一部新加坡电视剧《人在旅途》，剧情已经忘光，主题曲却余音绕梁。

　　记得开头是铿锵有力的女声 :

"从来不怨 ，命运之错，

不怕旅途多坎坷，

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，

错了我也不悔过！"

　　那份励志般的激情，让年少的心热血沸腾，燃烧起奋发图强的希望。而剧中灯红酒绿的城市风景，曾挑起了多少青春的欲望与向往。

　　那时候，城市生活梦似地挂在理想的天边，是生长在庄稼地里的孩子，唯一坚定的人生方向。

　　于是，不管莘莘学子，还是打工狂潮，纷至沓来的脚步，让城市的心房为之颤动，人们挤挤搡搡，努力获取一席之地。

　　只是，多年以后，或许自己都不会想到，曾经千方百计实现的理想，已然成了华丽的重袍，流光溢彩间让人步履沉重。

　　新的梦想轮回般重生——等老了，希望有个农村的小院，鸡鸭同乐，扶犁栽桑。

　　而穿插在理想与现实的城市生活，你曾失去了什么，又拥有是什么？

1

　　朋友说最近经常梦到她家的葡萄园，那沉甸甸的玛瑙绿，玫瑰紫是她梦里的乐园。

　　她老家的葡萄园已栽种了多年，那些丰硕的葡萄粒，曾经是她的路费、学费、饭费。

　　如今，在城市安顿下来多年，生活早已不需要葡萄的默默支援。只是那葱郁的葡萄园，有事没事地，总是在梦里诱人地挂起。

　　就像曾经，城市也闪耀地挂在年少的心里。

　　朋友奋发图强考上大学，又努力找到了工作，大学毕业就去了一家外贸公司，一干就是十几年。

　　就是这十几年，她披星戴月地在公司忙碌，然后在忙碌的间隙里成家立业，结婚生子，从未停下奔忙的脚步。

　　公司在十几年间日益壮大，她的收入也水涨船高，只是别人看到的只是那些可喜的数字，谁知道背后风雨无阻的辛苦。

　　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卖给了公司，一年到头很少有不加班的时刻，每天晚上都是顶着星星，穿越霓虹回家。

　　一年到头吃饭不及时，胃一直不太好；孩子每天等她吃晚饭，小小年纪，弄的都有胃炎。从来没有接送过孩子，有时回家孩子早已熟睡。

　　每周只有一天陪孩子玩耍，孩子的童年回忆里或许最亲近的只是爷爷。

　　而随着近年实体经济不景气，她们的公司也受到了冲击，处理不完的客户纠纷，一塌糊涂的前景未来。

　　身边的同事换的越来越勤，也越发招不到人，年轻的90后们，绝不愿受天天加班的委屈，总是说走就走，毫不犹疑。

　　而随着二胎政策的放开，公司同事怀孕的，生产的，基本都处于半休状态，她的工作量更是成倍叠加。

　　于是每天忙的不知所终，心力交瘁。最关键是偌大的公司正像漏气的皮球，日渐缩水干瘪，所有的未来都有可能被辜负。

　　有时候劝她，如此纠结辛苦，不如随性一把，甩手不干，反正另一半比她还努力有成绩。

　　却一直下不了决心，走不出现实。房贷每月是要还的，孩子的辅导班有增无减，农村父母公婆的身体都需要他们垫底。

　　城市生活像个磁场巨大的能量漏洞，总要不停地吞金喂银才肯风平浪静。

　　辞职的念头其实早就上跳下窜。光明似乎就系在路的另一端。只是幻想过后，理智总是会惊出一身冷汗。

　　30+的年纪，较窄的专业，四处萎靡的市场行情，在关起门的江湖里虽呆了多年，已然看不清窗外的世界。

　　从头再来，已不是说说就会有的勇气。

　　别人看来这座二线城市貌似中产的收入，应该可以安享岁月静好，把日子过成诗了，现实却经不起家庭太多的变故冲击。

　　停下脚步，安心休息，像农闲时节那么随心所欲，已变成十分奢侈的事。

　　城市的坚硬让人缺乏安全感的底气。而安全感或许都是财富的垫脚石，你只有站在富足之上，脚下才会稳妥有力。

　　然我们大多数人，连辞职都是需要仔细思量的。外地人的背景，注定能做的只剩下努力。

　　你搭上辛勤的一生，也只是与城市维系个貌合神离，而一旦你停下向前的脚步，想浪费一下生命，那它就会不念旧情，弃若敝屣。

　　原来固若金汤的只会是城池，而不会有一劳永逸的生计。曾经带着努力，热情奔向的城市，虽然同样张开了怀抱，却并不会真正爱上你。

　　而夜空里的万家灯火，有哪一盏的光明里没有辛苦，又或者生活原本就是一场博弈，不管是农村还是城市。

　　区别或许在于，农村里会有松软的土地，不嫌弃你的颓废，只要你愿意，它会不离不弃，包裹你的没出息；而城市里到处是冰冷的钢筋水泥，它只会向前驱赶着的皮鞭上，挂不住你的疲惫与忧伤。

　　努力坚持，成了太多人最后的坚持，曾经在家乡闲适的生活，注定只会梦似地挂起。

2

　　捂不热的城市，回不去的从前。

　　当我们努力跳脱农村的泥沼，无非是让人生的未来，远离贫瘠凄苦。

　　这未来也包括着子孙后代。

　　Q宝今年就要上小学了，因为种种原因，我们的户口都没有迁入这座城市。之前除了节日孤单，倒没觉得日子有什么不同。

　　可是通过这次网上报名，通过招生办老师的微妙态度，外地户口像个梗一样，卡在政策的两边，让人进退为难。

　　招生办的老师，言行带着漫不经心地轻视，在临时组建的微信群里总会发一些，建议外地户口早日回原籍上学的文件通知。

　　如果本地户口的咨询入学事宜，会尽心回复，一旦有询问外地户口的，则三缄其口，缺少坦诚相待的风度。

　　这份回避，不得不让外地户口的父母，重新认识自己的身份。

　　虽然你的日子或许并不比别人差，但你的户籍却沉入鄙视链的低端。

　　在等待结果的中途，外地与本地，已然自动划分出生态竞择的鸿沟。或许并没有人真的鄙视你，但你却开始不相信自己。

　　论贡献外地人付出的并不少，可以说会更多，论收获，可能外地人忙乎一辈子，也顶不上人家祖上拆迁一栋房子。

　　而即使你已有房有车，也总会在某个政策的瞬间，把悉心经营的幸福感打回原形。

　　就像把你打回原籍去上学，城市生活多年的习惯与积累，辛苦落地生根的努力与疼痛，又岂是买张车票就能全盘覆盖的问题。

3

　　而我们每个奔赴进城市里的人，又有谁还能回得去？

　　城市是一种毒，里面金碧辉煌却也含重金属，你寻他而来的热情太着急，根本没想过怎么去防护，更没有预留后路。

　　也只有在你跌跌撞撞之后，你才会明白， 它其实自始至终的冷漠，你的多情不过是一厢情愿。

　　冰冷的城市，是你捂不热的道具，里面藏着过往的青春与梦想，因为它不相信眼泪，所以只能逼你坚强。

　　而所有的坚强，都是柔软生的茧，在成串的茧子后面，是再也回不去的从前。

而那些从前，是仍然寂寥的农村，带着它一如既往地的落后画面。只能存活在思亲的抒情里，存活在天高云阔的画板上，已无法成为命运回返的归途。

　　或许，等老了有个农村小院的理想，又像梦似地在天边挂起，只是，生命循回了一圈，注定归来不再是少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