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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夏农忙季,晚上七八点,太阳才落山不久,田间地头到处是乘着入夜凉风干活的村民,山坳里随处可见甩着尾巴吃草的耕牛,水塘边鸡鸭鹅被驱赶着呱呱往栅栏里跑,小溪里三五成群的小孩一边洗澡一边戏水,跟着人一起下地的农家犬满村耍欢,参杂着山里的斑鸠声、蟋蟀声、蛙叫声,合奏成“农夜交响乐”,热闹非凡。那时候,村里人还没往外走,人多,小孩也多,不大的村落小学有近百号人,每到上放学,成群结队在乡间小道上奔跑撒欢。
这种情形一直持续到1990年代。等我上大学时,村里通了水泥路,很多人家里装上了电话,小学的瓦房也变成了二层的小楼房,乡村越来越现代化,但学子却越来越少。
父亲说,是因为我们这一茬人,爷爷奶奶都生七八个小孩,父母兄弟姐妹多,基数大,这一辈孩子就多,等我们长成以后,村里的孩子就少了。当然有这方面的原因,但那个年代,村里外出务工的村民也越来越多,一些人在外头“立住了脚”,把孩子也带了出去。
那时,每次回家,总能听说谁谁又一家子搬到城里去,谁谁又把家门一锁,带着老婆小孩外出打工了。村里九十多户人,减少到四十来户。村里的地因为种的人越来越少,荒芜的越来越多,后来干脆由村委出面,全部承包给别人种菜,山地也统一承包给人种经济林。村民每年分点田租、林租,已经再无农活可干。耕牛,不知从哪年开始,回老家再也见不到了。
到1990年代末,村里的小学只剩下几十个孩子,因为招不到学生,有时隔一年招一次,有的小孩到了上学的年龄,因为没有“同学”,只好再等一年。到了千禧后这一代,学生更少,曾有过小学撤并校的传言,后来可能考虑到小孩上学实在不方便,不了了之。
近些年,情况又有了新变化,离村数公里远的小镇开始建起商品房,村民也追赶热潮,一些没有走到城里去的人开始在镇上买房,让小孩在镇上上学;一些在城里“没发展好”的村民,也开始返回小镇买房,把家安在镇上,老人带着小孩在镇上念书,自己则继续外出“打拼”。这几年,每次回到家,父亲总会跟我掐着手指算,谁又在镇上买房,谁又搬出去带着小孩在镇上念书。“过不了几年,这一片就剩不下几户人了”,父亲略显惆怅。
这些年,村里整修水库,家家接装水管,山里人也喝上了自来水,路灯装上了,高压电线也重新架设。唯一显“破落”的是当年如盛事般立起的电话线杆,现在已不再有人理会,因为手机普及已经没有人再用座机电话了,当年“楼上楼下,电灯电话”的现代生活畅想,短短二十年时间,就被历史车轮碾压而过。
乡村建设越来越好,人却越来越少,少到再也支撑不起一座小学。父亲说,别看村里这些年建起了这么多楼房,可都在空着,也就过年过节有人回来住几天,家家户户都有小汽车,也就过年过节能看到车水马龙般在路上跑。
当年的乡土乡情,当年以地缘亲缘结成的乡土社会,在工业文明的飞速撞击之下,变成新一番景象,但再也回不去原样。乡村,变成“候鸟”迁徙般的故土,成为“回不去的地方”。“现在政策好了,村里的水泥路听说还要扩建,可建给谁走呢?”父亲不知是问我还是问自己还是问谁人。
盛夏,太阳刚落山,带着女儿在老家门前乘凉,女儿说要等着数满天的星星。微风习习,儿时熟悉的“农夜交响乐”再听不见。乡村的夜,除了偶尔传来山里的几声鸟叫声,静,静得让人孤寂。